观摩军务对闲不下来的荀彧来说可不止是玩笑话,第二日荀彧便去拿了军中的文书,坐在那里默默地看起来。等曹操转悠到营帐里去找他时,只余下一室空阔,连熟悉的香气都不曾有,倒叫曹操心里一空,生怕对方不辞而别,正待出帐去寻,恰巧碰到走过来的夏侯惇,急急拉住他道:“元让知道文若在哪里么?”
“正要来告诉孟德,他去看我们的文书了,孟德还是多防备着些,谁知道他是不是心系着别家的主公,故意来探听我们的消息。”
“他自然是心系着汉室……汉室天下,怎会与其他人暗通款曲?”曹操害牙疼般地说道。
夏侯惇却听的惊讶:“孟德素来疑人,这一次怎生如此高看那荀文若的道德人品?
“我倒希望他没有!”
等曹操看到荀彧时,对方正紧锁着眉头,面前横七竖八地摊着竹简,而他则对着算筹计算每一点用度,另一边搁着一张图,正是他刚刚对着文字画出来的营中各处的分布。
“这一处的粮草算错了,不该只消耗这么点。”不知何时,曹操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荀彧背后,指着他面前的文书说道。
荀彧还沉浸在思索中,这时猛然听到身后的声音,转头便看到了曹操粲然的笑容,有些吃惊地说道:“不想将军对这些细务还了如指掌,如此娴熟,这里可为难了我好久。”
还不是前世被你拉去当义工才熟练的,曹操心内默默地吐槽道。“文若说笑了吧,这些事对于文若来说还不是轻车路熟?”
荀彧听的有些心惊,未来的主公这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了?不过转念一想,一军主帅总来过问这些后勤之事,不是帐下无人便是事必躬亲的性子,看来他这里也该审慎一些。
“是将军说笑了,在下不过是在颍川为吏时才有些许经验罢了,终究比不得将军熟稔,看来将军这里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啊。”
正低头点燃香炉的曹操听到这话,又看了看荀彧青涩的面容,恍然意识到所有的能耐都是岁月磨砺出来的,彼时自己只是空有一腔热血不谙世事纷繁的将军,而对方何尝不是一个叛逆的青年而已,只不过隔了出身和性情的差距,雾里看花地当作了下凡的天神,生出了敬意,也生出了早已埋下的疏离。
想到这里,曹操难得地正襟危坐,隔了袅袅的轻烟对荀彧说道:“文若啊,我是真希望你留下来,却不知你既然决心来此,又因何犹豫?”
荀彧一时愣住,自己那些疑虑,实在不便言说,只好道:“交浅不敢言深,非是我有意让将军为难。”
“古人云,白首如新,倾盖如故,令君不能待我以倾盖,难道是想他年白首如新么?”
“孟德真的想我留下?”
曹操连连点头,笑容已经溢上了嘴角,仿佛只待对方一句宣判便要绽开了。
“可是,”荀彧才吐出两个字,曹操的笑便僵在了脸上,“将军都不曾知道我有什么能耐,也不曾说过要我留下来做什么。”
曹操感觉一口老血已经要喷薄而出了:“文若的能耐我素有所闻,何况……文若弃袁绍而投我,不正是慧眼如炬么?”
捧着茶杯的荀彧手一抖,呛得不停地咳嗽,撑在桌子上的手指着曹操仿佛在笑对方厚颜无赖。
“我如今也只是奋武将军,无法给文若显名高位,委屈你作司马了。他年你我共成大事,又何分彼此?”
荀彧忽然觉得,无数招揽自己的甜言蜜语,都比不上面前这个人的“何分彼此”,他之所以投靠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主公,又何尝不是渴求这份何分彼此的奋斗。再矫情下去,那便是真矫情了。
“愿为将军效力。”荀彧站起身来理了理衣冠,施施然正欲拜下。对面的曹操反而惶恐起来,熟悉的情景一如初见,无数次翩然入梦,他却不想重蹈覆辙,假如、假如现在赶对方走,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依旧可成大业,而对方也能著书立说得以善终,又何必生生世世纠缠不休?
强撑的自信终究是烟消云散,曹操一跃而起,颤抖着扶住荀彧:“等一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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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一个令君怂了老板怂的故事……
今天出成绩受到了一万点暴击,于是又有了写文的动力……